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64.故人之二

  • 作者:君子在野
  • 属于:都市言情
  • 收录时间:2018-07-24 16:02:32
  • 更新文字:7471字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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过不多时,梅斋仆役来报,说是备好了酒菜,请大家入席再叙,林故渊无意纠缠,便起身跟众人道了告辞。

梅间雪刚欲挽留,谢离抢先一步,拦在林故渊跟前:“走就走吧,早些回去休息,我们这一闹不知到什么时候。”又道,“有些我们自家的旧事,尚需一一清算。”

那眼神的内容清楚明了:外人在场,话不好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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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们三人多年不见,一时有说不完的话,林故渊坐在一旁喝茶,心里道;“这几位想必都是魔教吃得开的人物,侠义道同仁哪有机会打入其中,我何不借此机会了解一二?”因此竖起耳朵认真倾听,不料三人说话像打哑谜,偶尔有一句两句刮在耳朵里,却都不甚明了。

他的瞳仁暗沉沉的,乍然与故人相见,那股子泼皮无赖劲全不见了,多了些沉郁苍凉的气度,道:“你们留步,我送一送他。”

林故渊心里五味杂陈,谢离跟在他身后,刚踏出正厅门槛,只见外面黢黑的树丛里忽然人影一闪,树叶哗的摇曳。

本以为送到门口便罢了,不料谢离跟在他身后,陪他散起步来,梅斋道路错综复杂,从迎客前厅到客人居住的梅园,足足要走小半个时辰,两人并肩而行,余光能瞥见对方的衣角。一路无话,踏过长满青苔的石子路,路过一座又一座青砖灯龛,周围灭了又亮,亮了又灭,夜晚水汽扑鼻,凉飕飕的风吹着人的脸。

一个乍暖还寒的春日凉夜,天地初长,虫鸣树动。

易临风的扇子徐徐的摇:“生气了又怎样?”

谢离道:“捶得你找不着北。”

易临风哈哈笑了,笑着笑着眼里就泛起了泪,猛地上前,扛住谢离的肩膀,狠狠捶他的后背:“兄弟,一别五年,热血仍在,你终于回来了。”

林故渊手按朔风:“是谁!”

谢离按住他的肩膀,神气复杂:“无碍,别追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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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是极僻静的一条小路,越走越是人声断绝,林故渊握着一杆灯笼,夜露打湿了足尖,忽然生出些莫名的渴望——希望这条路永远走不到头。

穿过前院的月亮门,林故渊道:“别送了,梅斋守备森严,出不了事。”谢离道:“再送一送。”并肩走了一段,到了中庭药圃,满鼻都是清苦的草药气,林故渊回头望着夜色里错落飞扬的檐角,道:“好了,回去吧。”

谢离不置可否,一门心思推着他往前走:“无妨,再送一送。”再走一段,到了梅园,旁边是一处假山和瀑布,只听水声阵阵,空明悦耳,林故渊一扭头,险些跟谢离撞个满怀,这回连自己都不好意思问了,站在原地一挑眉毛。

那眼神太清明,饶是谢离脸皮厚过墙,仍是被他看得尴尬,嘿嘿讪笑:“送你到厢房门口。”

林故渊道:“只送到门口么?不送我上床睡觉,送我去茅厕解手?”

谢离眼观鼻鼻观心,全当听不见。

林故渊不再问了,一路无话,穿过馨香扑鼻的梅园,站在下榻的厢房之外,沐浴在灯龛的昏黄光晕里,全身被那光笼着,镶着一层毛茸茸的边儿。待管理好眉毛眼睛,又是一张波澜不起的面孔,无欲无求,清净的快要成仙:“走吧,放你回去吃酒,让你们堂主等急了眼,罚你挨板子。”

谢离忍俊不禁:“那就挨,皮糙肉厚,打不坏。”

月亮从云缝里钻出来,白亮白亮,是夜空中森然寥落的一只太阳,灼灼的照着两个人的影,极妙的两个人,相对而立,全身被月亮光照耀成了玉石。

林故渊道:“那我走了。”

谢离嗳的应了一声:“我看着你走。”

说罢真的负手于后,气定神闲的像个侯门王爷,黑沉沉的一双眼睛,瞳孔深处揉碎了月色,一眨不眨地盯着他。那双认真起来的眼睛是不能看的,一看就要溺毙在里面,林故渊扭过头,觉得双足好像一下子长进了地里,无论如何也拔不开。

谢离絮絮叨叨地嘱咐:“今夜我有些事情要料理,顾不上你了,你自己好好睡觉,一定平心静气,万万不可胡思乱想,如果孟焦发作,以我教你的内功心法先试着抵御,记住那套心法也不是善物,最怕气息不宁……

他忽然闭了嘴,目光怔忡,犹豫着抬起一只手伸向他,广袖在风里轻轻摇曳,一瞬间林故渊还以为他要摸自己的脸,急忙往后一避,谢离的手却擦着他的脸颊落了下去,不轻不重的在他肩上拍了两下。

林故渊抬头去看,四目交接,像触着块烧红的火炭,急忙移开目光,心头砰砰乱跳,艰难道:“你……”

这一路太玄妙,似乎一个眼神,一个动作都暗含无穷深意,一个念头一闪而过,他是不是猜到了什么?

谢离攥住他的手腕:“我……”

林故渊脸色一沉:“别说了。”

谢离急躁起来,把他的手腕攥得更紧,不知不觉的运了内力,险些折断了林故渊的一把硬骨头:“故渊,说这些太不合时宜,我也知道是痴妄,可还是想多看你两眼……”

林故渊耳畔轰的一下,噼里啪啦炸开了无数花火,只觉一切荒谬可笑,又觉得是在情理之中,后背芒刺刺的出了汗,被夜风吹得冰冷刺骨,等来等去,谢离又没了下文。

他以为自己是落荒而逃,实际走得并不仓促,大步流星,衣带当风,步履洒脱豪迈,稳稳当当过了假山,壁刻,绕过屏风,这才露出一点仓皇,慌慌张张关了房门,躲在雕花菱格背后,捂着胸口大口喘气,活像是孟焦发作一般,可思念远比孟焦来得浩大凶猛,他抖着手抓起茶壶,对着壶嘴猛灌了两口冷茶,坐在凳子上吐纳调息,等着心跳缓缓平复,骨节分明的一双手,紧紧捂住脸,安抚不了一颗躁动的心。

魔教的事渐露端倪,梅斋不是他的久留之地,必须抽身了。

他回头望向窗外一轮冷月,发了一会呆,直僵僵的站起身,取出藏在柜子深处的菩提心法,深深掩在怀里,开始连夜收拾行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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谢离没有喝酒的心情,快步回了卧房,路上随手抓来一个仆役:“传话去前厅,让易临风回去休息,让梅间雪过来找我。”

那仆役以为自己听错了话,眼里露出讥讽之色,那意思明明白白:我们梅公子是神仙下凡,你一个上门蹭饭的酒鬼,算什么东西?

“我们公子从不奉人传召,就算是陌尘君亲临,也得一步一个印子自己来见……”

话没说完,谢离已然起手,电光火石之间便攥住那仆役的咽喉,手指在颈项微微一拂,点过一条突突跳跃的筋脉,指间再一发力,那仆役的脸涨成了个冬瓜,喉咙咔咔乱响,透不过气。

“去不去?”

手一松,那布衣简素的仆役的脖颈处便多了几道漆黑手印,抬眼一看,只见平日里不是烂醉如泥就是要吃要喝,动不动攒个赌局、看个热闹的酒疯子像换了一个人,浑身萧杀沉郁,眼里杀机暗藏,气势说不出的骇人。

那仆役慌忙道:“去,去!”

连滚带爬的跑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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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深幽静,昏灯如豆,谢离和梅间雪相对而坐,中间隔了一张方方正正的桌案,隔了五年的悠长岁月。

旧年回忆一件件涌上脑海,儿时的小院子,恣意飞扬的少年时代,意气风发的青年,爱穿玄色红纹的衣裳,披衣敞怀,鬓发垂腰,背上一柄黑金乌月刀,肩上挑着一根光溜扁担,一头挂两坛子新觅得的好酒,穿过明灭成海的火把,大步流星跨进天邪令总坛“不积堂”。

周围一众人纷纷行礼,高声喝道:“左掌教回来了!”

殿内早围了满满的人,奇装异服,古里古怪,有落魄书生,有叛教道士,有重环垂耳、脸膛赤红的彪形大汉,有半男不女的大嘴娘们,有私奔出逃的双剑夫妻,有蹦来跳去的小豆丁……一应乐淘淘的,上前拱手作揖,笑眯眯道:“魔尊。”

“狗屁魔尊,那帮正道恶臭之徒的叫法,你们学个什么劲,把我说的跟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似的,谁再这么叫,今日别想喝我从留仙楼带回来的一滴酒。”他爱惜的抚摸肩上的扁担,眉眼促狭,“告诉你们,留仙楼的百年陈酿,仅剩这四坛子,为了这四坛子好酒,老子跟易临风溜进酒窖,跟留仙楼看家护院狠狠打了一架,酒窖里林林总总数百坛子酒,全碎了个干净,总共抢下来这四坛,喝完了,百年之内,天下人再尝不到这‘蓝桥风月’!”

谢离扬眉道:“好一股子恶臭之气,前日我在少室山上,见到峨眉派新掌门艳若春桃,剑上那穗子甚是眼熟,仔细想来,有什么美的,全是恶臭,只是可惜,尚未出阁的年轻姑娘,拼了名节不要,甘愿守寡戴孝不说,还硬是帮我们杀出一条血路,这番情谊不知是为了谁,也不知那样美貌的女子回去如何向武林同道交代……大约也是千夫所指,要被骂做恶臭娘们。”

易临风的脸忽然红了,欲盖弥彰的把竹笛往身后藏了一藏,倨傲神色全然消弭,梗着脖子道:“江姑娘她……”

谢离阴阳怪气的打断他:“原来是姓江,我不知道她姓什么,怎么,堂主跟那恶臭的峨眉派有所交集?”

易临风吃了这么个大瘪,摇着那精钢扇子,一句话不再多说。

谢离朝林故渊递了个眼色,邀功似的做了一脸促狭。

林故渊的铁石心肠一下子又柔软了。

梅间雪听见少室山三字,不由愣道:“少室山?难道是那个闯了藏经塔,把……”他顿了顿,瞄着谢离,“把你从少林寺背出来的那个昆仑派小兄弟?”

林故渊对他存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芥蒂,淡淡道:“举手之劳,不得已为之,算不得光明磊落。”

易临风忽然笑了:“原来是他,那我服气。只是他既然是昆仑派的人,为什么跟我们混在一起,是哪里想不开,要弃暗投明么?”

谢离啧了一声:“别乱说,这是玉虚子那厮的爱徒,跟他师父一个脾气,难伺候的很,一句话听着不对,要生气的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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