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89.昆仑之四

  • 作者:君子在野
  • 属于:都市言情
  • 收录时间:2018-07-24 16:02:39
  • 更新文字:7833字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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玉虚子冷着脸道:“哪怕身败名裂,你也要袒护那魔教走狗?”

林故渊不答,重重一个头磕在地上。

玉虚沉默许久,幽幽叹道:“故渊,我了解你为人,你说实话,你到底与那妖人真的只是萍水相逢,还是另有渊源?你从实招来,师尊不为难你,若这次有半句虚言,你我师徒情分恐怕真要到此为止——”

他摇摇头,轻声道:“大丈夫行事,论是非,不论利害。师尊和师叔的话,弟子恕难从命。”

殿内众人听他一次次公然违抗师命,都露出诧异之色,心中惊奇:这人是林故渊吗?是从前那个古板严厉,嫉恶如仇,从来不苟言笑,从来对玉虚掌门之命奉若圣旨的林故渊吗?

“师尊对弟子恩重如山,弟子从未想过隐瞒。”

林故渊抬头望向玉虚子,轻轻道:“弟子喜欢上一个不能喜欢的人,弟子知道正邪殊途,今生不能与他相伴,可、可弟子只有和他在一起时,才真正快活,才有喜怒哀乐,才觉得自己像个活人,如今弟子已与他决裂,人生再无半分趣味可言……故渊罪孽深重,一切任凭师尊处置,也请师尊不要再为难渊儿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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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故渊被押往思过堂,跪在三清像前,一跪就是一天。

玉玄子原本一脸嘲讽神色,听见玉虚子话语句句有袒护之意,不由眉头大皱:“师兄,你太纵容他!”

林故渊背后出透冷汗,被师尊一席话说得既感动又迷惑,他心中所想却与师尊截然不同,心道:我们正道自诩磊落仗义,难道自己名声比朋友性命更为重要,难道前途比武林安危来的重要?

他望向着玉虚子如蒙霜雪的冷峻面孔,心头更是苦涩:都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,我只当是弱者无奈之词,没想到就连师尊这等清妙人物,也不能免俗……江湖之大,谁又真正能凭本心而活?

大殿空旷寂静,他说话声虽轻,但语气铿锵,只听当啷一声,闻怀瑾手中“六两金”滚落在地,手指犹保持握剑姿势,五指蜷曲,微微颤抖。

玉虚子的脸沉在阴影中,甩手狠狠砸了药盏。

玉玄子指着林故渊,抖着手道:“疯了,真的疯了,这人中了魔教的迷魂妖法了,快,快,把他关起来,让他好好静一静心!”

思过堂位置荒僻,位于“天地生宫”西北角一座绝壁之上,独起高台,只能以悬梯上下往返。空旷旷的殿宇大砖砌地,拼太极图案,供奉三清像,供犯错弟子晨昏参拜,静思己过。

他年幼莽撞时,曾是这思过堂的常客,后来长大懂事,严律己身,恪守规矩,不仅再不来了,反倒跟着玉虚师尊执掌门中戒律,把其他师弟送进来过不少。

此次故地重游,情思难抑,心潮起伏难平。

跪到第二天入夜,大门突然开了,他眯眼一看,来的人却是陆丘山,已经换了常服,成了个月白衣衫的翩翩公子,广袖飘摆,手中挎一只竹编食盒,笑容甚是端雅。

陆丘山朝他做个“嘘”的手势,打开食盒,从里面端出一盘清炒茭白和一碗冬笋汤,道:“吃点东西垫垫饥。”

林故渊面容平静,扫了一眼盒中吃食,淡淡道:“师尊知道吗?”

陆丘山摇头,林故渊转过脸去:“我不饿,多谢师兄。”

“故渊你这脾气,怎么就这么倔。”陆丘山伸手替他理了理衣衫,端起汤碗,舀了一勺热汤送到他嘴边,“师叔让你罚跪,没说不让吃饭,你不用动,好好跪你的,张嘴张嘴,喝一口——”

林故渊偏头躲开他:“你自己来的?怀瑾呢?”

少年时他与闻怀瑾时常闯祸,一个受罚,另一个必来探望,已成了规矩。

陆丘山道:“嗨,怀瑾那臭脾气,跟你有的一拼,死鸭子嘴硬到底,他不是不想来看你,是一时转不过这个弯儿来。”

林故渊道:“他还生我的气。”

陆丘山道:“可不是,自从少室山你俩吵了一架,回来他就看什么都不顺眼,动不动摔桌子砸凳子,天天逮着小师弟们过不去,跟个炮仗似的。”陆丘山放下勺子,无奈道,“他嘴上不肯承认,我知道他心里最担心你。”

林故渊淡淡一笑,仰脸望向三清塑像,眼里无波无澜,一副看破人世的出尘模样。

陆丘山性情质朴耿直,站在他身后,喟叹道:“你是该静静心了,你自小在山上长大,乍一瞧见外面的繁华世界,乱了心弦也不奇怪,可他们魔教中人、毕竟、毕竟与我们……”

“你不用劝,我已决意自请受罚,一日妄念不除,一日不踏出昆仑山半步。”林故渊点燃三根香,并排插进香炉,朝玉清元始天尊立像俯身一拜,道:“……我有迷魂招不得,山里山外,又有何区别?”

月光照耀一段清隽容颜,他神情疏离而略带愁苦,长眉紧紧蹙着,眉心缔结万千愁绪,由里自外散发出一股心若死灰的垂暮之气。

陆丘山望着他的侧脸,听他说到“迷魂”二字,想到昨日他在殿前一番陈词,不由好奇能打动他这师弟的“魔教女子”到底是什么绝世佳人,他更知道,师弟这般孤冷又执拗的性情极难动情,一旦动情便深入肺腑,比寻常人的情爱更难以消解。

“算了,你什么事都憋在心里,你自己想不明白,外人劝也是白费力气。”陆丘山道,“故渊,你也别太灰心,什么正邪是非,说穿了也不过是喜欢上一个女孩子,就算她是魔教中人,只要她是真心待你的,从此能弃恶从善,退出武林纷争,师父师叔还能赶尽杀绝不成?你是玉虚师叔最喜欢的弟子,好好服个软,认了错,想必众位师父师叔也不会太反对这门亲事——

林故渊眼里略过一丝自嘲之色,轻轻道:“师兄,他那个人,一出面就是血雨腥风,怎么会弃恶从善,又怎么退出的了武林纷争?就算他想,底下那些人也由不得他。”

陆丘山变色道:“这么厉害?”

昨日在兼山堂大殿,当着众多师兄弟的面,玉虚子为他留了颜面,没有逼他吐露“心上人”的细节,大家都理所当然认为他是失足爱上了魔教一个女子,因此才鬼迷心窍,为那魔教奔走,林故渊不知如何解释,沉默片刻,突然道:“有酒么?”

陆丘山摇头道:“山里哪来的酒?”

林故渊道:“我好想醉一场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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话音未落,大门吱呀一晃,一个脑袋从门缝挤了进来:“谁要酒?”

来者穿一袭水蓝色丝麻衫子,五官柔和,眼仁黑而潮湿,嘴唇丰润饱满,斜背着一只方方正正的药箱,左右瞧瞧无人,大步跨了进来,掩上门扉,回头温柔一笑,从药箱里拎出一只青瓷小酒壶:“说曹操,曹操就到,瞧我带什么来了?”

来的正是卓春眠,他们师兄弟四人小团体中年纪最小的一个。

陆丘山盯着他手里的酒壶,皱眉道:“连你都跟着胡闹,一个教坏一个。”

说罢伸手要抢,卓春眠唬得往后一缩,紧紧将酒壶抱在怀里:“这是药酒,是药,我放了十几味草药熬出来的,有枸杞、黄芪、熟地黄、当归、党参……宁心静气,调理气血,没见故渊师兄脸色差得要命么?”

“少来这套。”陆丘山板着脸,亮了一手“摘仙桃”的擒拿功夫,三两下把酒壶夺了过来,揭开盖子一闻,倒竖了眉毛:“什么药酒,明明是‘君不负’!你跟谁学会扯谎了?”他晃了晃酒壶,“谁给你的?”

卓春眠顿时红了脸,一把抢回酒壶——他自小温柔知礼,只有在林故渊、闻怀瑾等人面前才露出活泼样子,毕竟不敢失礼于陆丘山,抿着嘴唇不说话,连耳朵尖都泛着一层淡粉色。

这两人一闹,恰如一丝清风,吹皱了心头一池死水,林故渊道:“好了,入夜了,都回去吧,再晚了要被夜巡的师弟撞见。”

昆仑山戒律严格,夜晚宵禁,各弟子要么休息就寝,要么闭门夜读,每夜由一名蓝衣以上品级弟子带队夜巡,一旦发现夜游不归、两人以上玩闹喧哗等行为当场便抓,连夜敲戒律钟令全派集结,让犯错弟子在全门派面前受罚——倒立、罚跪、练桩等等,虽然是基本功夫,但身为白衣弟子,平日里个个高高在上,一副仙气缥缈的出尘样子,当着数百师弟们的面脸红脖子粗的扎马步受罚,十分丢面子。

陆丘山笑道:“无妨,玉虚师叔近日抱恙,玉玄师叔暂时接掌派中戒律,夜巡的活儿交到了我手里,大家伙儿抓了谁要先向我报备,我给你们开个特赦令。”

“一派胡言!师侄啊,你一向最明辨是非,怎么在最重要的一件事上反倒糊涂了?你太轻信,太单纯了,别人对你一点点好,你就要舍命报答,最后被他们魔教玩弄于鼓掌之中还不自知!”玉玄子阴着脸,矮胖身躯在台阶上来回走动两圈,突然停住,指着他道,“你这不是善良,是愚蠢!什么魔尊、红莲,一样是魔教走狗,一样狼狈为奸,危害武林,人人得而诛之!那魔教的说辞一看便是为了稳住你而胡乱编造,难道你真信了那魔教所言?”

林故渊紧闭着嘴,强行遏制住一连串解释——谢离尚且隐姓埋名,他怕言多有失。

他知道玉玄子对他成见极深,只得转头求助玉虚子:“师尊——”

玉虚子思忖片刻,缓缓道:“玉玄师弟所言有理,那魔教走狗欺辱我门下弟子,实在可恶!这件事不仅要办,而且需渊儿亲自动手,我等只能暗中协助,事成之后,再以渊儿的名义昭告全武林——”

“师尊!”林故渊道,“他虽为魔教中人,可并欺我辱我,反而处处对我关怀呵护,弟子怎能忘恩负义?”

“……孽徒不知好歹!”

玉虚忍耐再三,见他冥顽不灵,终于发了怒,回身一甩衣袖,广袖的紫色纹饰流转如电,“你还不明白吗?你结识的那魔教妖邪为人究竟如何,究竟是善是恶,为师根本不关心,为师为的是你!”

“为我?”

玉虚子道:“你今日虽归还了少林心法,但你与魔教中人厮混数月,此事已传遍江湖,若不想办法杀了他自证清白,此事将是你终身污点,往后稍有小人挑拨造谣,你便是身败名裂的下场!你自以为与那魔教结交坦荡光明,可知别人在背后如何揣测?”

他脸色一片铁青:“故渊,众口铄金,人言可畏,我若是只顾门派颜面而不顾你的死活,大可如他们所说,昭告武林将你逐出昆仑,可你怎么办?你如此年轻,前途不可限量,难道要为了一个不相干的魔教走狗自毁名声,连安身立命的根本都不要了么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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